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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一百零九 謝嶼川:洛銀的聲音,真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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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浸著白雪, 風聲如鶴唳,穿過了靈州雪山旁的山谷中,深林裏仍是一片未融化的雪白, 藏身其中的修道士不計其數。

當中也不完全是修道士, 還有宋淵派入人界的妖, 他們原先的目的與寧玉一樣, 都是為了絞殺謝嶼川,因為他們都以為謝嶼川的魂魄已被墨安壓制, 藏在那具身體下肆意妄為的人,必然只有當年妖道。

宋淵就在其中。

托謝嶼川的福,此時靈州雪山附近的妖氣皆是從他身上傳出的,被那一陣又一陣仙氣掩蓋, 還有混雜在一起的修道靈氣,只要他屏息,便不容易被人發覺身份。

早在洛銀出現在古河州時他便收到了消息, 當知道洛銀還活著, 整個妖族認得她的人都大受震撼,宋淵命人提前來到靈州境內, 便是猜準了洛銀會帶謝嶼川回到這裏。

只是他們的人來得太遲, 到達靈州時便聽到了洛銀要九州各派赴冬至之約,於是一行妖隱藏在修道士中,身上披著游俠的衣服,腰間或背後備了一柄長劍。

宋淵與手下都在猜, 謝嶼川是否還活著。

如若他已經沒救了,洛銀又何必非要為墨安與人界九州站在對立面?她對墨安更有恨意,只想保住謝嶼川全屍不是難事,而她此番做的目的, 很有可能便是她能救謝嶼川。

為此,宋淵按捺不動,便一直拖到了冬至,與多名妖族混在了人群當中。

宋淵離得近,他能看得清楚那陪著洛銀懸飛在雪山旁,身體立於光柱之中的男子眼神清明,睥睨著山下林中眾人,不是謝嶼川又是誰呢?

這模樣,與之前那些謠傳他鬼魅的形象相差太遠了。

一陣颶風朝眾人面門而來,帶著冰冷的雪花渣子,頓時迷了大家的視線。宋淵伸手遮擋了眼前,手腕突然被人握住,待到他反應過來時,身邊已經站著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對方的臉上帶著半邊面具,突然出現,居然沒引起周圍任何人的註意。

“明瑕……”宋淵低聲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好戲將要登場。”明瑕微微側臉朝宋淵瞥去。

他們相識多年,若細算,明瑕當是宋淵父輩的人物,畢竟當年的宋將軍——宋淵的父親,便與明瑕稱兄道弟,只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宋淵被明瑕這亦敵亦友的態度弄得滿心疑惑。

“你從妖界離開後,一直都留在靈州?”宋淵問他。

明瑕確定對方不會在見到他失去理智當著眾多修道士面與他打起來後,便松開了宋淵的手腕。他負手望向洛銀和謝嶼川的身影,嗯了聲算是回覆宋淵的疑問。

“你會出現在這裏,應當是想確定霖是否還活著對吧?”明瑕問完,不等宋淵回答,他便自顧自道:“他的命很硬,也的確還活著,但你若不想他日後總活在危險之中,還需做一件事。”

“此話怎說?”宋淵心下一沈。

“幸州殺人者殺的一千多人中,九州弟子平分,那些前來的掌門長老即便顧忌洛銀暫時不會為難他,日後卻說不準在他落單時下手。幸州之事他殺人尚可說是被墨安控制,若今日墨安消失,日後再殺人,便無法洗脫罪孽了。”

明瑕忽而一笑:“唯有受害者,才能洗脫迫害者的冤屈,你說對嗎?”

宋淵沈思片刻,突然明白過來明瑕的用意,他只是疑惑:“你為何要幫我?”

“因為我還想再看一個結局。”明瑕風輕雲淡道:“關於兩界的結局。”

墨安結局已定,那兩界的結局呢?

這幾百年來戰爭不休,總得有個人去解死局,破局之人如今便在眾人面前,還需推一把力,助一把火。

帶著冰霜的風還未消停,無人知曉原先站著宋淵的地方已經換成了明瑕,而被颶風圍繞在中心的洛銀慢慢松開了謝嶼川的手,再朝他看去一眼。

謝嶼川曾說過她很在意“臉面”,因為她從不允許自己在外牽她,抱她,更別提親她,為此,謝嶼川誤會過洛銀或許並沒有那麽喜歡他。

妖與人表達感情的方式不一樣,謝嶼川直白,洛銀含蓄。

可在這短暫地一息風霜裏,洛銀湊上前來捧起了他的臉,於九州眾人面前親吻了謝嶼川,即便那些人絕大部分還被這風裏的雪花迷了眼,可這行為本就破了洛銀當初的底線,也讓謝嶼川的胸腔瘋狂鼓動,心口的愛意好像在下一瞬就要爆體而出。

這個吻很短暫,等他睜眼時,風停雪止,洛銀也離開了他,正與寧玉面對面,以纖弱身姿對壓山而來的眾多修道士。

“墨安,原為我師,曾被譽為靈州仙派最有威望的掌門之一,亡故後冠以仙道之名,可實際上,他浪得虛名,自私自利,殘害同門,為修道界所不齒。”洛銀的聲音不大,沈穩地說出了眾人已知的事實。

“前有墨安於靈州雪山設天光之境殺害諸多修道界翹楚,促成妖、人兩界幾百年的仇恨,後有他設誅仙陣雷霆絞殺百裏生命,更在幸州附近興風作浪,手刃一千多條人命。”洛銀道:“這些罪孽,今日便該由他來還清了。”

寧玉沈默著,他已知洛銀目的,便不再多言。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都被洛銀一記眼神叫停。

“我知諸位都有疑惑,今日我會為你們解惑,每個州地的掌門都可向我提出問題,一人一問,再多我也不解釋了。”洛銀擺出了長者之勢,旁人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在場除了寧玉與明瑕,那些修道士還在雲裏霧裏中。

烈州掌門率先開口“洛尊者是如何在誅仙陣中活下來的?”

洛銀道:“未能活下來,凡體已散,吾而今為仙。”

此話一出,誰也不敢妄言。

洛銀給他們提出問題的機會,可這世上誰見過仙?誰又敢在仙面前造次?

沈默多時,洛銀開口:“既然諸位都無話可問,那便都親眼見一見始作俑者,我不會將他的魂魄放出鎖靈陣讓他有機會再禍害世人,墨安一旦離開嶼川的體內,便歷雷霆劍雨,直至魂飛魄散。”

他這般結局,眾人也無異議,畢竟他們都想著讓對方以死付出代價。

鎖靈陣早已啟動,謝嶼川站在光柱中顯得孤獨又無助,可洛銀還能看見他在對自己笑。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彎著,似乎還在回味方才二人於眾人面前大膽的吻,他學著洛銀當初在金籠內歷誅仙陣時的模樣,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地吐出“我愛你”這三個字。

只是此刻身份調轉,承受痛苦地換成了另一個人。

洛銀心有不忍,她咬緊下唇再擡手,掌心匯聚的仙氣沖天,剛下過一場薄雨的上空還是青灰色的,雲層被光芒穿過,一縷縷光線如針似線地灑落在地上。

一道靈力的光從雲層中破散開來,將青灰的烏雲蕩成了一圈圈漣漪,擴散的烏雲露出明亮天空,洛銀的仙氣化成了一只只金色的蝴蝶,蝴蝶紛飛,有序地排列,它們圍繞住謝嶼川像是一張網。

蝴蝶越來越緊密,全都停落在謝嶼川的身上,他身上的每一處脈絡都被金蝶化成的靈力細線封鎖,巨大的痛苦從四肢百骸傳來,炙熱的焚燒著他的肺腑,每一次深吸都能嗅到冷梅清香,那是讓謝嶼川能保持清醒的唯一良藥。

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每一次心跳聲都有力地穿過鎖靈陣,傳到在場眾人的耳裏。

那是兩道穿雜的心跳,一個屬於謝嶼川,一個屬於另一個妄圖占據他身體,操控他一切的男人。

光柱上空的金線驟然墜落在謝嶼川的天靈,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了。

謝嶼川像是閉上眼睛沈入了睡眠,又被迫再度清醒,回到了過去。

大火肆意燃燒的靈州雪山下,雨雪紛飛,墨安就站在他正對面的遠方對他露出猙獰的笑。謝嶼川左右看去,他能看見狼王阿赦,看見上一任宋將軍化身成了巨大的金虎,他看見了許多熟悉面孔都在火光雷霆中掙紮想要逃出。

真實的風聲雨聲,冰冷的、濕淋淋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們聽見了墨安的笑聲,聽見了他的野心,而那舍魂離體,魂魄出竅朝他沖來的道士,雙目如炬,惡狠狠地盯著他。

他就要再一次沖入謝嶼川的身體,與謝嶼川的魂魄廝殺,博得另一個人的人生與長久的性命。

一切都像過去發生過的一樣,好似什麽也改變不了。

謝嶼川的身體被釘在原地,只能任由墨安的魂魄像是一根離弓的箭,迅速朝他而來。

越來越近。

便在下一瞬,突然一道仙光破開了天光之境,阻礙雷霆,吹散烏雲,風雪驟然將大火熄滅,一切爭執戰鬥都在此刻停下,連帶著那縷墨安的魂魄一並立在原地,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

謝嶼川昂首看去,他看見了讓這片刻寧靜的是一輪明亮的圓月,不知從何而來的金色蝴蝶,穿越飄浮在空中的雨滴,撲扇著翅膀飛到了他的眼前。

金蝶飛過時尾部灑落細碎的粉末,瑩瑩點亮黑暗,它輕柔地吻過了他的眼皮,而那抹仙光很溫暖,將在亂戰之中濕漉漉的孤立無援的謝嶼川救了回來。

“嶼川。”

是洛銀的聲音。

真好聽。

謝嶼川驟然卸力,在聽到這道聲音之後,他的一切從五百多年前的天光之境中剝離,像是高空墜落,失重感席卷而來,卻讓他分外安心。

被他人魂魄附身的噩夢,將從這一刻清醒。

而此刻,靈州雪山旁,光柱內謝嶼川的身體輕飄飄地墜落,洛銀毫不猶豫地沖入將他抱住,靈力幻化而成的金蝶圍繞在二人身側,將謝嶼川包裹其中,他再度陷入深眠,這一回,洛銀救下的只是他,只有他。

鎖靈陣上空,隨著謝嶼川的身體墜落瞬間,另一個模樣的魂魄依舊被困在光柱中央,而原先洛銀的仙力幻化出來的成千上萬只金色的蝴蝶,正附在那道魂魄的奇經八脈上,將他牢牢鎖住,不得動彈。

金蝶未散去,眾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也聽不到那人的聲音。

洛銀安頓好謝嶼川後,再昂首看向鎖靈陣裏的墨安,光是那道高大的輪廓便能讓她想象出對方的面容。

當年的墨安便是在去世之前,也保持著三十正當年的相貌,儀表堂堂,正氣十足。

但那些都是他的假面,而今站在世人面前,連魂魄都因心魔冒著黑氣的,才是真正的他。

洛銀看得出來他在極力掙紮,謝嶼川所殺一千多人的臟水既然要潑到對方身上,那便還需在做些措施才行。

洛銀的目光從墨安的臉,慢慢移到了他的喉嚨處,她的眼神淩厲了一瞬,金蝶四散飛開,露出了墨安完整的魂魄,誰也沒發現那些金蝶少了一只,方才被洛銀推入了他的喉間,阻礙他的一切發聲。

當金蝶散去,墨安再現時,病體沈屙的塗飛曄終於倒在了唐風的身旁,靈州仙派凡是在鼎淩閣給墨安上過香的人都認得他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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